2006年,大厂农民冯军的大女儿被查出患上白血病,之后小女儿查出也患了白血病。
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冯军与鲍丘河水污染较上了劲。十年来,他接连起诉家门口的企业、地方环保部门、国家环境保护部,他希望赢得一场民告官的官司,对死去的女儿有个交代。
2016年11月10日,冯军诉环保部案在北京市一中院开庭,该案将择期宣判。
冯军告诉上游新闻-重庆
对话冯军:我要给逝去的女儿一个交代
上游新闻:为什么要起诉环保部?
冯军:我家门口工厂的污染了河流,当初工厂环评造假,我要求环保部根据《环境保护法》等法规要求查处环评单位的行为。
上游新闻:你很期盼一个想要的结果。
冯军:对。庭审结束我回到家天都黑了,母亲一直在等我,她也希望我能带个好消息回去。
上游新闻:有没有请律师帮你打官司。
冯军:就我一个人,我掏不起钱请律师。有些公益性的组织和律师给我帮忙,指点我该怎么做,比方说收集证据和材料之类的。
上游新闻:庭审上你核心的问题是什么。
冯军:我要求环保部根据《环境保护法》等法规要求查处当初给我老家污染工厂做环评单位的行为。环保部的代理人在答辩时说,环保部的答复合法合规,我本人不具备诉讼主体资格。
上游新闻:行政诉讼的程序和法律,似乎你很掌握。
冯军:我都和他们折腾了10年,自学了很多法律知识和政策条例。
上游新闻:法庭上的材料都是你自己写的?
冯军:我提前一天到的法院,在附近的小宾馆住的,写材料就熬到了凌晨三点。
上游新闻:说你开庭前还喝了点酒。
冯军:喝点酒能让我更平静,思路更清晰。和他们较劲,才能有更多的力气。
上游新闻:较了这么多年的劲,一直没有结果。
冯军:你知道眼睁睁看着孩子死掉,当父亲的会有多绝望?我也去找过很多部门,但是没什么用,我要追下去,为什么那些污染的企业会建在我家门口,为什么我的女儿会生病,那些企业和相关政府部门有没有义务处理这个事。要是这些问题不弄清楚,我对死去的女儿就没有一个交代。
大女儿患白血病死亡,小女儿查出异常
上游新闻:你女儿是因为什么病死的。
冯军:2006年3月18日,我大女儿开始是食欲不振,后来牙床肿了,再后来腮帮子也肿了,牙龈把牙齿都给遮完了。
上游新闻:检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。
冯军:我带孩子去了县医院,医生怀疑是白血病。后来又去了北京看病,确诊是急性白血病M5型。医生和我解释说孩子得的是血癌,也就是白血病的俗称。
上游新闻:这个消息很突然。
冯军:晴天霹雳一样。后来我就想孩子怎么会得这个病,然后开始排查是不是家庭遗传病,发现不是。医生和我分析,这个病可能和环境污染有关。
上游新闻:然后呢。
冯军:我就把家里喝的水拿去送检了。
上游新闻:为什么怀疑是水。
冯军:因为我们那儿有一条鲍邱河,附近企业违法排污,河水被污染的特别严重,所以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水。
上游新闻:你家常喝的水,也就是送检的水样是哪里来的。
冯军:我家喝的是井水,机井就打在我当时承包的鱼塘边。
上游新闻:检测结果怎么样。
冯军:2006年4月3日,检测结果显示,按生活饮用水GB5749-85标准,水样所含总砷超标2.95倍,总锰超标3.8倍。
上游新闻:拿到结果后你做了什么。
冯军:我马上打电话和我妈说,咱家井水有毒,千万不能再喝了。我又带我的小女儿到医院抽血化验。结果显示是白细胞异常,血小板低,也是白血病,好在病情轻,后来治好了。不过,这让我断定是家里的水出了问题,是被家门口的企业排放的污水给污染了。
上游新闻:之后你做了什么。
冯军:我拿着检测报告向县环保局反映地下水被污染,也把家门口的冷轧板带公司和工贸公司给告了。
上游新闻:孩子的情况怎么样。
冯军:2007年6月19日,大女儿去世了。她才17岁。
人活着,就是要个答案
上游新闻:后来你直接起诉了那两家企业。
冯军:他们不认可我检测的结果,县环保局的官员说我是自行送检的,没有法律效力。后来我也申请正式检测,但环保局没有对我家的水井进行正式的抽样检测。
上游新闻:企业应该给你有个交代。
冯军:他们把我的鱼塘的那块地给征了,给了45万元补偿款,钱都给孩子看病了,我现在还欠亲戚朋友10多万元。
上游新闻:为什么一定要把官司打到底。
冯军:人活着,就是要个答案,我就继续维权。因为维权我还被人打过,2006年12月13日,我陪着县卫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员对水井进行取样,结果企业的4名保安冲了过来,把我打晕了,住了20多天院。后来在派出所调解下,赔了我1万元治疗费,那口水井也被填了。
上游新闻:这种遭遇确实挺让你难受。
冯军:后来还有一次,2007年10月份,有3个男的在我家门口把我摁进一辆面包车,就在车里打我,他们把我扔在了天津武清县的路边,还打电话警告我,再不老实就弄死我。
上游新闻:你不害怕。
冯军:我现在是家破人亡、妻离子散,我不怕。我要得就是一个公道。
上游新闻:你没有放弃维权。
冯军:我不会放弃的。我对廊坊市和河北省两级环保部门提起过行政诉讼,但是法院没开庭。2015年11月,我向环保部递交举报信,要求对北京大学和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两家环评机构进行查处。
上游新闻:环保部怎么答复你的。
冯军:他们说,环评文件不存在失实的情况,因此未处理环评机构。我直接就把环保部告了。
上游新闻:你觉得有胜诉的希望吗?
冯军:法院择期宣判。就算败诉也不要紧,那我就上诉,直到打赢了为止。
上游新闻:你需要一个让你觉得合理的答案。
冯军:我不服气,我的两个女儿都患上白血病,为什么我还不算受害者?当年井水里的重金属从何而来?法官为什么不能到现场亲自看一眼?的确,我需要一个令我满意的结果。